24日,奥运村国际区,各国国旗飞扬,风声猎猎,夕阳下,黄玉斌神容有点疲惫。
明天就要回去了,这位中国队体操队主教练多少有点感伤。雅典之行,虽说延续了他作为教练以来,在奥运会上的夺金记录,但是,他在雅典的失落不是一点点。
男团的失利有一种天意,但黄玉斌最觉得惋惜的是,由于失利,他手下的一些老队员也许要含恨离开奥运了。
“我最不忍心看到的是杨威、黄旭和傲伟的眼神。四年的努力在一个夜晚化为乌有,也许他们之中,会有人不会再参加北京奥运了,这最后的奥运回忆却是失败。我看着他们怎么练过来的,我心痛。”
杨威、黄旭和邢傲伟是中国体操队练得最辛苦的三人,尤其是杨威。
“我完全了解杨威的心情。由于团体没能拿冠军,他更想在全能项目上来一圆自己的冠军梦,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。”
8月18日夜晚,杨威再一次为全能冠军而战。战前,大家都认为,杨威只要把鞍马和单杠这两关过了,获得全能冠军的可能极大。
那天杨威也算是耗尽了平生的热情,吊环拿了9.737,跳马9.512,双杠9.8,特别是在鞍马上取得9.725分,胜利在望。
这时,正在现场观看比赛的体操中心主任高健收到了国内的短信,是另一名教练杨明明发来了,“杨威有戏。”可惜在接下来的单杠比赛中,杨威在做一个空翻动作时,未能抓住杠,掉了下来。
这一掉下来,意味着0.5分的扣除,也意味着杨威不但冠军无望,甚至前六名都没希望。
“其实就差那么不到5厘米,如果再过去一点,杨威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了。”黄玉斌现在说起来还有一种心疼的感觉。但杨威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连黄玉斌都感动的精神,“在失去金牌希望的杨威后来出战最后一项自由操,那么镇定,发挥得那么出色,最后得了9.6。”
当时担任电视转播的白岩松说了句,“杨威是真正的英雄。”而高健赛后遇到杨威,也感动地说,“孩子,你真了不起,像你这样,能在最后失望之下还能上去把跟头翻得如此出色,我就做不到,你比我坚强。”
而黄玉斌更是抓住杨威,“你这样的全能选手,我为你骄傲。你说,只要你肯练到2008,我们到时候把男团和全能全拿下,我为你创造一切条件。”
英雄不英雄,也许杨威不在乎,年已24岁的他为了体操作出的牺牲很少有人了解。可惜单杠上几厘米的空间,阻止了他最后一次的冲击。
“我心中有一个呐喊,不能让杨威就这样含恨离开体操,这么多年来,他如何练过来的,我比谁都清楚。”黄玉斌说得有点伤心。他说为了杨威的失利,他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。
还有邢傲伟、黄旭,说起来黄玉斌都觉得对不起这些老队员。
黄旭现在是中国体操队队长,有意思的是,他和黄玉斌儿子同名同姓.说到儿子,黄玉斌心情更沉重。
儿子黄旭十年前和母亲去加拿大生活,黄玉斌留在国内舍不得体操,一家人聚少离多。今年8月17日,,太太和儿子回京探望黄玉斌,但正是黄玉斌备战奥运最紧张的时候,结果,太太只好常常在体操房看着忙忙碌碌的黄玉斌。
“我们出征那天,我太太和儿子去机场送我,儿子还和我说,等着我们拿金牌的好消息。但8月16日那天,我们丢了团体金牌,儿子打来电话,安慰我说,没事,爸爸。”黄玉斌说着说着就动了感情,“我没法陪儿子,却让儿子看比赛时这么受煎熬,我这个做爸爸的有点受不了了。”
那天晚上,黄玉斌哭了,是在高健的屋里哭的。当时,他接了电话,走到高健房里,问高健,“我可以在你这里哭一次吗﹖”
黄玉斌是黑龙江哈尔滨江湖艺人的孩子,从小颠沛流离,后来被高健选到国家队,两人情谊深厚,算是半师徒半父子。往日的成功,他们在一起这一次的失意,更在一起。
高健说,“你想哭就哭,就把我当你的父亲吧。”黄玉斌抱住高健,放声大哭。
竞技体育的残酷,有时候在于胜负的毫厘之差,如杨威的单杠,有时候就像选择了一把双刃剑,你永远不知道何时的选择最正确。成功,你就是英雄;而失败了,你也要默默承受。
譬如团体赛。中国队在自由操的失败影响了整个战局,但如果自由操顺利过关,中国或许会迎来另外一片天,如去年世锦赛,中国在自由操上安全渡过,不但为团体冠军打下基础,而且为中国各单项设立多个争金点创下条件。
“我们在自由操上,难为了小将滕海滨,把他带到了十八层地狱,但他终于在后来的鞍马比赛中重回生天。”黄玉斌用十分感性的语言回顾着。
世锦赛上有李小鹏参加了自由操,这一次没有派出李小鹏,原因也很简单,因为李小鹏跟腱有伤。为了保证李小鹏在双杠和跳马的争金点,黄玉斌和高健决定不让李小鹏冒险出击自由操,因为自由操对跟腱危胁最大。
滕海滨顶替李小鹏的自由操位置。
李小鹏的自由操动作9.8起评,滕海滨9.7起评,如果成功,影响不大,但可以让中国渡过最险一关。
可惜滕海滨失利了。
这直接影响了中国队团体战局的演变,也使滕海滨背上了沉重的包袱。
从滕海滨去年在世锦赛上夺两金后,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下一代中国体操的领军人物,连李小鹏都承认,滕海滨是中国体操的希望。
记者至今记得,2002年冬天,在北京体育局旧体操馆,滕海滨不幸受伤,黄玉斌自己一把抱住滕海滨去医院,当时黄玉斌头上的汗直流。
“那是滕海滨第一次受伤,第二次受伤在去年世锦赛前,都是伤的腿,他本来腿部力量就不强,如此关键时刻上自由操,是有点为难。但既然是2008的主力,关键时刻就要顶上。”黄玉斌对滕海宾的期许很深。
而滕海滨在单项比赛上夺取鞍马冠军后,最开心的也是黄玉斌。当时他抱住滕海滨,连声说,“拿了,拿了。”
奥运村国际区的灯光渐暗,快到晚上九时了,国际区的大门将在9时准时关闭,黄玉斌站起身来,说了句:“我已经做了十年教练,我的执教生涯还很长,雅典只是其中一站,尤其是通往北京奥运的中转站。雅典发生的事或久或短会被淡忘,但我永远忘不了,这次我们老队员的努力,还有滕海滨的逆转。相信这一切,都会为我们2008的辉煌创下条件。相信我,男团全在四年后夺回来,女团也要冲金。中国体操会收拾起河山!”